远方
手掌对着远方的夕阳,指间漏出几丝余晖洒在衣服上,白衣映成一片脂红。远方远方,你有多美?
夏初的季节,微风不噪,有悲有喜,喜呢?是因为我在中考前,被一所学校看上了,听说可能会破格录取。悲呢?则是我小姨带走了她留在人间最后的温暖,仅仅忘带了那杯桌上的鲜奶。
小姨胃不好,所以订了鲜奶,每天下午总有一瓶鲜奶准时送到,小姨喜欢把一大瓶鲜奶分成两杯,一杯给我喝,一杯给她自己喝。每天做完作业,小姨都会给我检查,有时做错了,便会给我一遍又一遍地说,给我分析,若还是不会,小姨就会大发雷霆,怒目横视我,颇像家长呵斥做错事儿的小孩……
远方,远方,远方有放飞的风筝……
在小姨的面前,我可以撒娇,我可以跑到野外去放风筝,放着,放着,我放下了手,望着那红色天空中飘着的风筝,向上飞,向上飞呐!我期待着它飞得更高噢。那五颜六色的风筝下,一条如发丝的线紧紧牵着它,飞不高了。它是否也像我一样,渴望着远方?我,又该不该走向那远方的学校?我才15岁,为什么要面临这样的问题?为什么又要让我经历生死离别?带着这样的问题,我回到家。
“咚咚!”
门外传来敲门声,懒洋洋的我来了个激灵,“谁呀?”
“我呢。”栓紧的门被打开了,我的小姨父,并不高,微胖。“噢。”我淡淡应了一声,“怎么了?”
“我和你讲个故事吧,怎么样?”小姨父坐在我的身旁,眼睛似乎起了一场雾,瞧那红红的眼圈,我知道,小姨父哭了,他的脸泛着红光,又略带酒气。我不知道那是夕阳的红,还是他心痛的红?我并没有回答他,我的记忆里,小姨父经常和小姨吵架,因为他,小姨常红了眼眶,湿了脸庞,他不是一个好丈夫。
嘴里说了很多,这个故事我听了很多次,每一次他酒后必会说,
十几年前,才毕业的他,心高气傲,一心向往远方,当时的小姨已经和他在一起了。那时的小姨,清纯动人,活泼开朗,这是我听得最多的评论小姨的词儿。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好些年,虽不富足,却也平和,可他耐不住寂寞,过不了这波澜不惊的日子,执意要外去寻找活路。他买好了车票,在站台上,小姨送给他一个信封,要他下了火车才准打开。可小姨父怕自己打开后便忍不住回来,便将信封缝在衣服上,直到后来,并不世故的他,年底还没到,身上的钱,该骗的都骗得差不多了,他再也忍不住了,扯开了衣服,信封里只有两百块钱和一张纸条。
“既然你选择了远方,那就好好努力,如果真的混不下去了,这儿有两百,买好车票,我一直在家等你。”
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和平常的两百元钱,让他已然酸了鼻腔。
小姨父停住了话,手指指向远方的风筝:“喏。”
风筝线断了,飞得好高好高,可似乎,它少了一分稳定,多了一分不安。
远方的天空中,风猛烈地撕扯着风筝,片刻,那脱离了线的风筝,不再不安,不再躁动,它猛然飞向下方,放风筝的孩子们望着天空,伸出双手企图去接住风筝……五颜六色的它不再色彩斑斓,余晖下,那可是它的血?
“看见了没?风筝飞得再高,没有线的牵引,飞不了太久。”
是啊,若是我也走向远方,那岂不是也……我叹了口气,凝视着风筝,多希望它能再飞起来。小姨父拉着我的手,喃喃地说:“学校离家又那么远,你又是第一次出远门,一切都是未知,你可得想好了。”
“我想去。”
远方的天空,风筝又飞起来了。
“风筝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”我拿起桌上的那杯鲜奶,喝了一口。
“以后的鲜奶可没人喝喽。”
我心一怔。转过脸,泪涌如泉。
远方远方,你有多美?总得要去了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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